诸人坐定，高俨在主位上压根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rn 佗钵专心把玩着摇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rn 倒是他那个已经当上尔伏可汗的侄子摄图一直对高俨冷眉竖眼，非常看不惯他喧宾夺主的行为。rn 高俨的下首，依照官职顺序，依次坐着高延宗、斛律羡、皮景和、李德琰四人，至于一起跟着过来的其他官员，压根就没有进帐的资格。rn 突厥也是一样，他们的东部可汗坐在首位，就是刚才看不惯高俨的摄图，往下便是突厥大逻便，再往后就是两位代表东部草原部落的叶护。rn 伴随着佗钵的一声令下，烤的焦黄的牛犊被几名大汉给抬了进来。rn 高俨还是头一回见人烤全牛，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毕竟香料跟不要钱似的往上撒，也就只有突厥人才做得出来。rn 佗钵兴致勃勃的走下主位，让准备分肉的力士先出去，然后拔出一把黄金匕首对众人笑道：rn “有贵客临门，当由本汗亲自操刀！”rn 诚然，对突厥人来说分肉也是一门学问，什么样的身份吃什么样的肉也有着严格的规定。rn 不过他们不像汉人那样以头为遵。rn 而是取牲畜身上最鲜美最有嚼劲的部位分给地位最高的客人，至于肋排等离内脏比较近的部位，那是下等人才吃的。rn 突厥的贵族是不吃动物内脏的。rn 但偶尔有个别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武，总会一刀子捅进牛羊的心窝，然后掏出它们的心肝当众生吃。rn 这种人往往非常受底层牧民的尊敬。rn 其实吃内脏本生就是有一种放下身段与普通民众融为一体的政治作秀。rn 但凡某一天草原上这样的事多起来了，说明就是要打仗了。rn 如果一个人连续表演生吃心脏，那准是要造反了。rn 傻乎乎的牧民们会主动把他的事迹传播到远方。rn 从一顿吃了九颗牛心演变成一顿饭吃九头牛。rn 最后越来越离谱，运气好的话，无数人会依附在这位“魔神”一样的勇士脚下…rn 说话夸张是草原牧民的一种源自本能的天赋，但这其实跟他们的生活习性有关系。rn 因为在茫茫草原上，有时候要骑马走上一天一夜才有可能见得到其他牧民。rn 长时间以家族为单位聚居的突厥人是寂寞的，好不容易碰到了其他族人话匣子自然会一发不可收拾，尤其几碗酒下肚后，内容也会越说越离谱…rn 说白了就是跟见识有关，就像佗钵拎着一条几十斤重的后腿放到高俨的面前请他享用，说如果不够还有。rn 谁能一顿吃下几十斤肉？rn 如果把皇宫里那两头瑞兽带上还有这个可能。rn 高俨看了看面前那条硕大的牛后腿，又瞅了瞅那几名突厥高官挑衅般的眼神，好像自己吃不完这条牛腿就会很丢人似的。rn 特么难道你们能吃完一整条牛后腿？rn 高俨非常恼火，这是赤裸裸的偏见，难道你们突厥判断一个人身份是否尊贵就是看他能不能吃？rn 其实这就跟狭隘的神仙传说一样，谁规定天上地位最高的神仙就一定是最能打的那个？rn 若是持这种观点，那么后世的那些总统就该是全国格斗冠军了。rn 这一刻高俨忽然觉得突厥最后消失在茫茫草原上的结局也不是不能理解了。rn 有这种落后的思维，想不灭亡都难！rn 他们还停留在中原王朝三皇五帝之前的思维，那个部落遍布整个华夏的时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来当首领，差不多跟动物界一样，谁的体格大谁就有优先交配的权力。rn 所以高俨根本就不信这些草原蛮夷一顿能吃十几二十斤的肉。rn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且错的离谱。rn 突厥人的一场酒宴甚至能吃上好几天，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边吃一边喝，醉了就吐，吐了又吃，肠胃就跟无底洞似的往底下塞，只要客人不喊停他们就绝不罢休。rn 斛律羡大概早就习惯这种宴会模式了，直到太阳落山还坐在那怡然自得。rn 反之高延宗就受不了了。rn 他虽然能吃，但与突厥人的吃法完全是南辕北辙。rn 下了肚的东西高延宗是决计不肯再吐出来的，所以他坐在那伸直了两条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直哼哼。rn 皮景和也差不多，不过小老头很聪明，细嚼慢咽，一块肉都他娘的吃了快一天了！rn 至于李德琰，早就趴下了。rn 而高俨由于不能饮酒的缘故，因此也没怎么胡吃海喝，他扯下一块腿筋放在嘴里就跟嚼口香糖似的，非常的斯文。rn 毕竟咱是来谈事的，又不是真的来野炊。rn 大胃王佗钵面前的那根牛腿早就被他用小刀剃得光溜溜，面色通红的突厥可汗一边打着嗝一边舒服的在摇椅上晃来晃去：rn “真是一件舒心的礼物啊！”rn 高俨咧嘴一笑：rn “我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可汗对寡人的礼物感到满意，何不投桃报李？”rn 佗钵可汗听罢身子微微往前倾，目光紧紧的盯着高俨笑道：rn “齐帝是想说那些战马？”rn 高俨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rn “我齐国正与南朝开战，若是有了这批战马一定如虎添翼，还望可汗不吝割爱才是…”rn 佗钵跟着一笑：rn “你们和陈国开战与我突厥何干？本可汗为何一定要把战马交给你们齐国？”rn 高俨听后表情没有丝毫恼怒，他抬头看了一眼帐内四周的布置：rn “寡人来时听说可汗信佛，当年的梁武帝可是收藏了不少精要在皇家宝库中，只是后来被陈国所得罢了，难道可汗就不想亲眼看看？”rn 佗钵显然是知道梁武帝的事迹，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作为一名资深的佛教徒，他恨不得收罗全天底下所有的佛家经卷。rn “战马是国事，本可汗怎么能因为私欲而枉顾国事呢？”rn 高俨见他还嘴硬，于是故作惋惜的叹道：rn “原来是这样啊，那倒是可惜了，寡人听说南朝齐竟陵王萧子良作《净住子》二十卷，皆藏于建康宝库，上面记载说净行法总计三十门，后又被多位得道高僧名僧删编整理成十卷四十品，于参佛可是大有裨益啊…”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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