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诚回到静心殿的时候,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间。
殿外静悄悄的。
直到走近,才隐约听见屋中传出天僧的声音。
似乎是在……讲经?
慧诚不解,轻轻敲了敲门后径自推门走了进去。
屋中的几个人却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目光仍旧集中在正讲经的天僧身上。
慧诚视线扫过,发现这些听天僧讲经的人皆是这些日给他们送膳食的宫人。
大抵是先前他们撞见天僧为自己讲经时受到感化,所以才有了今日的集会吧。
慧诚几分欣慰。
毕竟今日起他便要日日去为陛下诵经了,他适才还在担心自己不在天僧会寂寞。
虽然他心知天僧多年如一日的修行,早已视寂寞为知己。
但是如今有这些宫人代替自己陪伴天僧,总归要好过一个人的吧。
慧诚自寻了个地方坐下,跟着其他人一道听天僧讲经。
时间一晃而过,待众人从经文的大道中回过神来,天光已暗。
慧诚亦是听得陶醉,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正想去问,才发现那些宫人们早已先他一步将天僧团团围住。
那场景,竟与在白马寺时一般无二。
望见这一幕的慧诚突然想起,自己曾读过书中所记载的一位贤明的古代君主。
据说他还是平民的时候,便因为良善受到百姓的尊重与爱戴。
他去开垦荒地,有许多百姓追随而去,在他周围落户。
随着追随的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村庄。
再看如今的天僧,如何不是同那位君主一样呢?
无论去到哪里,都有人追随。
慧诚轻叹一口气,几分羡慕,几分惆怅。
…………………………………………………
打御书房见面后的几天里,谢清韵日日都会传召慧诚过去诵经。
每次见面谢清韵或着红衣,或玄衣,或明黄。
那日的素色衣衫倒是一次再没有见过。
每一次的谢清韵都是言笑晏晏。
慧诚想,她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暴虐和阴晴不定。
这一日又是受到传召过去御书房诵经。
慧诚到的时候谢清韵正在批奏折。
眉头紧锁,似乎因为什么事情而感到烦扰。
天盛候在一旁,表情微妙,不似平日那般松弛。
见慧诚来,天盛小心翼翼道:“陛下,高僧来了。”
谢清韵却好似没有听见,依旧盯着那本奏折的某一处,眼都不眨。
过了良久,才终于开口。
眼底寒意逼人:“又是监察御史啊…这些言官,是定要看朕身边无人侍候才肯罢休呢。”
天盛瞧了眼折子,“哎哟”了声,陪笑道:“这位石大人听说是武将出身,果真脑子不大清醒。”
谢清韵淡淡道:“是么?”
“那依盛公公看,朕当如何处置此人?是贬官,发配,还是直接杀掉好呢?”
谢清韵似乎有些苦恼,那表情就如同在讨论今天要吃什么一般轻松自然。
却叫慧诚后脊一凉。
杀意。
纵使他一个甚少与世人接触的和尚,都能感觉到那股浓浓的杀意。
慧诚又惊又愕。
是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让这样一个年不过十七八的少女眼底拥有了这样浓重的杀意。
天盛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小心翼翼给出一个答案:“润公公是掌印,既然这折子是针对他的,不若陛下直接将折子递过去……”
他说着说着,突然不说了。
因为谢清韵冷笑了一声:“润六的脾气朕知。”
她看着天盛:“盛公公的脾气朕亦知。”
“这业障,就不必你们同朕一齐背了。”
谢清韵将折子向地上一丢:“将人杀了,辰时之前朕要见人头。”
她话音落,终于如梦初醒的慧诚才总算反应过来。
“陛下。”
慧诚跪在地上,声音突兀响在鸦雀无声的御书房。
“请陛下三思。”慧诚闭了闭眼,鼓起勇气。
他算是听懂了,有位言官在折子里讲了那位掌印大人的坏话,因此触怒了谢清韵。
按照适才与天盛的对话听来,润六并非是锱铢必较的性子,这件事若谢清韵不参与,想必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然而谢清韵却偏要替人计较。
慧诚抬头,就见天盛公公正在对他轻轻摇头。
可是怎么能够呢?
慧诚无视天盛,依旧坚持劝阻:“陛下,浮提众生,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请陛下三思。”
谢清韵反驳:“善业恶业,是罪又如何?高僧只见朕杀人是罪,却不见此事若放纵不管,日后又将有多少人效仿上奏,为朕添恼!”
谢清韵平日杀人不爱多话,但她最近喜爱眼前这和尚得紧,倒也不计较同他多说几句。
慧诚心知肚明谢清韵是在纵容自己,却并不肯见好就收,继续道:“世间本无垢无净,无增无减,万物有功法,既如此,陛下何不干脆顺其自然,听天盛公公的话,交由本人去决断呢?”
谢清韵摇头:“润六是朕的人,既然对错已分,朕替他做决断有何不妥?”
慧诚反问:“何为对?何为错?”
“如来垂臂,问下者,此臂为正为倒?下者言,世人以此为倒,而我不知谁正谁倒。如来曰:若世间人以此为倒,将何为正?”
“世间从来无所谓对与错,不过是人心有了执念,才生出了对与错。”
慧诚目光灼灼:“可是陛下是否真的能够说清,那关于对错的执念,究竟是润公公的,还是陛下您的呢?”
他这句话说得好不大胆,就连一向见惯了这等场面的天盛,亦是为他捏了把汗。
然而谢清韵却笑起来,适才凌厉的杀意很快一扫而空:“好,高僧说服朕了。”
她转头对天盛道:“去将折子给润六送过去,叫他自己做决断。”
天盛松了口气,恢复了一贯松弛的笑意,开口应了句是:“老奴这就去。”
谢清韵嗯了声,从案前站起身来,似乎有些乏:“折子明日再批,高僧请先为朕念经吧。”
慧诚道好,从情绪里缓和过来,准备同往常一样为谢清韵诵经。
谢清韵一如既往打坐于地上。
慧诚不经意扫过去,几分诧异。
适才太过紧张,都没有注意到。
谢清韵今日的衣服,并不同于往日明艳。
而是自初见那日后他再不曾见过的素色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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