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闻言只是笑着摇头道:“肥的贤德又哪里是我教导出来的呢?
我听说,患有直胸的人不能让他俯身,生来驼背的人不能让他仰头,僬侥部族的小种人不能让他举重物,矮子不能让他攀高,瞎子不能让他看东西,哑巴不能让他说话,聋子不能让他听音,糊涂人不能让他出主意。
本质好而又有贤良的人教导,就可以期待他有所成就。
如果本质邪恶,教育他也听不进去,纵然有伊尹和周公来当他的老师,又怎么能使他为善呢?
以前,太任怀孕时身体没有变化,如厕时,在厕所里生下文王,没有受到任何痛苦。
文王不让母亲增添忧虑,无需保傅多操心思,未让师长感到烦扰,事奉父亲不让他生气,对两个弟弟虢仲和虢叔很友爱,对两个儿子管叔与蔡叔很慈惠,为自己的妻子太姒做出榜样,与同宗的兄弟也很亲近。
诗上说: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为自己的妻子做出表率,进而及于兄弟,以此来治理家庭和国家。
这说的就是文王的贤德啊!
等到文王即位之后,他的态度愈发恭敬,言辞愈发谨慎。
遇到国家大事,必定要咨询掌管山泽的八虞,与虢仲、虢叔两兄弟商量,听取闳夭、南宫的意见,咨访蔡公、原公、辛甲、尹佚四位太史,再加上有周公、邵公、毕公和荣公的帮助,从而让神明安宁,使万民安乐。
像是文王这样的人,又哪里是仅仅依靠教诲就能教导出来的呢?
从前您认为肥难堪大用,只不过是忽视了他身上好的本质,而看到了他身上不好的一面罢了。
如果说我对于您的儿子有什么功劳,那大概不是我教导了他,而是我发现了他身上良善的一面,并鼓励他将其发扬光大吧?”
季孙斯听到这里,不免赞叹道。
“从前我曾陪同国君听您的老师孔子谈论君子的标准,孔夫子说: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君子不因为一个人的言语说得好而推举他,也不因为一个人有缺点而废弃他好的言论。
您虽然一直不愿承认自己身为君子的事实,但却一直在践行着君子的行为啊!”
季孙斯在这儿一顿鼓吹,但现在的宰予可不是从前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晏子和蘧伯玉都夸奖过他,季孙斯摆在这两位面前,显然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宰予轻松自如的应付了几句,说话的工夫,二人已经来到了叔孙氏的宅邸前。
被甲士簇拥着的公敛处父见到宰予来了,赶忙上来拜见。
“宰子……季子,您怎么也来了?您不是应该在园圃中避难吗?”
季孙斯听到问话,只是打着哈哈:“国家有难,我又岂能独自偷生呢?”
而叔孙氏的家司马公南则是急的直接来到宰予面前拜见。
“宰子,还请您快快上前解决我家主君吧。”
宰予也知道事态紧急,因此也不废话,直接迈步走入宅院。
刚进门,他便被滚滚黑烟呛得连声咳嗽。
一抬眼,便看见前方的冲天火光中,站着位满脸黢黑,浑身是血,一手提剑,一手举盾,恍若修罗的男子。
男人见到宰予,直接激动地大喊一声:“宰子!”
宰予被他吓了一跳:“你是何人?”
“是我,叔孙辄啊!”
宰予按着腰间的佩剑慢步走了上去,直到贴近了,才艰难的辨认出了他的五官轮廓。
“子轼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叔孙辄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绝望的,堂堂大丈夫竟然当众嚎啕道。
“宰子,今日之请,非我本愿。奈何鲁无君子,国中上下,能守信义者,唯您一人而已。今日将您请来,实属无奈之举,还请您不要怪罪。”
宰予道:“子轼何处此言呀?”
叔孙辄道:“宰子素来自称儒者,我听说,在儒者的心目中,金玉并不值得宝贵,忠信才值得宝贵。
即使把许多金银财宝赠送给他,即使用声色犬马去引诱他,他也不会见利而忘义。即使用人数众多来威协他,用武器来恐吓他,他宁愿去死也不会改变节操。
正因如此,我今日才特地将您请来作证,如果您能够与我盟誓,我当立即释放家兄。”
叔孙州仇此时失血过多,身体止不住的哆嗦,他嗓音发颤道。
“一切有劳宰子了。待盟誓结束后,叔孙氏定将对您有所报偿。”
他指着摆在地上盛放着牲畜血液的陶盆说道:“一切都已经替您准备好了,盟书也已经书写完毕,现在就等您确认了。”
宰予看叔孙州仇一副就快要不行了的样子,不敢怠慢,赶忙三步做两步走上前去,拾起狼毫笔蘸一点血浆,在竹简的左下角署上了姓名。
之后他又将手中竹简展开,对向叔孙辄,待他确认后,便又竖起手指遥指苍天咒誓道。
“凡与我盟,无害于辄。有渝此盟,明神殛之,其敢有违,俾受百央,及而玄孙,无有老幼。”
(凡是参与盟誓的,不得加害叔孙辄。违背盟约,就要受到神的诛杀,违背盟约,就要遭受百种祸殃,直到玄孙后辈,不论老幼)
叔孙辄听到宰予的誓辞,狠厉的望向站在他身后的公南与公敛处父等人。
“你们也要一并起誓!”
叔孙辄一发话,作为叔孙氏家臣的公南当即附和起誓,季孙斯倒也不在乎这些,但公敛处父却有些不情不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