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一点的,被这个彻侯,甚至是彻侯派出的狗腿子明里暗里一吓唬,恐怕就要动摇立场了。
最难受的是:这样的事,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做都必然会得罪人。
甚至于,在天子和贵族之间‘只得罪其中一方’,都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结局,能证明这个官员‘手腕老辣’;
绝大多数情况下,结局却会是两方都得罪、里外不是人。
而眼下,阳城延听到杨离亲口说:陛下想让我做上林苑令;
作为当朝九卿,阳城延又很确定最近,朝中并没有‘议论上林苑令人选’的风声。
——甚至就连上林苑,都才到‘测绘地图’阶段,压根就没动工!
所以,阳城延非常担心:杨离这个‘上林苑令’,会是一个位比权重,秩不足千石,又假天子节的烫手山芋。
对于阳城延的担忧,杨离心中自是了然。
但最终,杨离还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出了阳城延最不想听到的那几个字。
“陛下言:上林苑令,秩比千石,位比九卿丞;假节,许便宜行事······”
“唉~”
杨离话音未落,就见阳城延满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扬天发出一声长叹。
“难呐······”
“难·········”
满是惆怅的发出几声感叹,阳城延终是抿紧嘴唇,神情严峻的低下头。
“比千石,假节······”
“唉······”
“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
看着阳城延神情落寞的一阵长吁短叹,杨离也只苦笑着低下头,轻声补充道:“及权、责,亦牵连甚广。”
“陛下意:于上林苑开官田万顷,以供失地之农佃种,租取十三;”
“少府诸不便为外人知之事,即军工、冶铁、铸钱等诸司,亦当皆迁至上林,以避世而暗行。”
“又往昔,因父死王事,而为陛下收容之英烈遗孤,亦容养于上林;另于上林苑设储君之封地,以结天下豪杰······”
随着杨离的亲身低语,阳城延面上神情,只愈发阴沉了起来。
直到最后这句,阳城延面上严峻之色,终于是彻底趋于实质。
“储君······”
“储君··········”
目光复杂的看了看杨离,又自顾自唉声叹气片刻,阳城延终是自顾自摇了摇头,又强自打起些精神。
“少府迁上林之诸司,又新开之官田、英烈之遗孤,余可助君一臂之力;”
“得余亲在,当出不得差错。”
神情严肃的道出这句话,阳城延眉头虽依旧紧锁,但语调中,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若是单从眼下的状况来看,阳城延一个没有勋爵的九卿,想要罩着杨离这个上林苑令,或许还稍有些勉强;
但有一件事,是杨离,以及除阳城延、刘盈二人之外的任何人,都不曾知晓的。
——阳城延,快要获封为侯了······
甚至就连彻侯封地、食邑数量,阳城延都已经得到了刘盈的暗示。
彭城郡,梧县,邑千户。
虽然仅仅一千户食邑,在那些动辄数千户的顶级彻侯面前相当不够看,甚至比某些关内侯都差不了多少,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实打实的彻侯。
哪怕只是个一千户的彻侯,在面对那些数千上万户的顶级彻侯时,阳城延也起码能稍微硬气一点;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别人一提‘少府德不配位’,阳城延就只能赶忙跳出来,表示‘臣沐猴而冠,于国无功,请骸骨以告老’······
可话又说回来,在其他事情上,得封为侯之后的阳城延,或许还能稍微罩着点杨离;但在储君一事上······
“陛下可曾言,欲于何时立储?”
似是不经意的一问,却是让屋内的氛围陡然一变,二人面上神情齐齐一紧!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杨离才目光躲闪的看向阳城延,刻意压低声线道:“阳公慎言······”
“慎言·········”
随着杨离似是提醒阳城延,又似是提醒自己的语调,阳城延这才稍冷静了下来,神情僵硬的笑了笑。
不能怪阳城延、杨离二人太过小心。
实在是任何有关储君的话题,在任何一个时代,储君未立的时间点,都属于绝对意义上的敏感话题。
尤其是现如今,皇长子已诞,却又丧母;天子刘盈又大婚在即,正宫皇后却还没满十岁······
“依朝中之论,此事,当非三五岁之内。”
“君亦不必急于一时。”
不知过了多久,阳城延才轻描澹写的将这个话题略过,将话题再次拉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又深深打量一番杨离,阳城延终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也是到了这是,阳城延才终于反应过来:刘盈这道任命,究竟暗含着怎样的深意······
“陛下于君,期望颇高啊······”
“若君可任上林令一职,而五岁无谬误,日后,陛下必有重用!”
听闻阳城延此言,杨离却是洒然一笑,即不出声道谢,也没开口否定。
墨家之士不为公卿、不任长吏、不受敕封,几乎意味着杨离这一身,都必然和‘重用’二字无缘。
只不过这件事,算是杨离和刘盈二人之间的约定,也可以算作是墨家内部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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