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糠拿袖子擦干净凳子与桌子，将浮尘放在桌子上。接过糕点，吃起来。
“你怎么来了？”万糠问。
这三个月，浮尘几乎就没来过。
马上又到了祭祀的时间，今年贞人打算带着浮尘出现在游街上，以表明继承人的身份。
浮尘吃着梨，盘腿坐在桌子上。
四周一片昏暗。
风透过房屋的空隙，吹出诡异的声音。
这些声音对于浮尘来说并不陌生。
她恢复了记忆。对自己与万糠的事也知道个大概。
浮尘抬手，打在万糠额头，“还不是你太蠢。”
看着四周的房屋，眉眼里没有惧色，坦然自若。
巫族的培养里有对黑暗的训练。
甚至于，迷恋黑暗。
黑暗的神秘与幽深，蕴藏的鬼怪与恐惧，都是巫族涉及的领域。
万糠没有举动，对浮尘的拍打也习惯了。
这两年，浮尘身上的角越长越凶。
你让她乖一点，她能怼你一句，“乖张，乖戾，你希望哪个？”
然后自己下定论，“我乖张乖戾，学不会乖巧。”
简直无从说起。
还好，万糠并不要求乖巧。
这深宫中，也不能要求人乖巧。
乖巧的，只有死人。
她作为巫族的“浮尘大人”，对王宫的熟悉程度比他强太多。跟着贞人见过大王，也去过高台。
后宫她来去自如，不知比他畅快几何。
后宫的人见到她，都恭敬客气。与六王子万宸与齐妃有些关系。
这糕点，可能是六王子宫中拿来，也可能是齐妃宫中拿来。但他的消息，只能是齐妃口子透露。
万宸那小子，不会为他说话。自从他禁止浮尘与万宸往来，万宸对他就表现出十足的攻击性。
浮尘作为他妹妹的身份，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这段关系被压在了深深宫廷之下，王权猜忌之下，不能被世俗所知。
万糠不介意浮尘的动手动脚。事实上她的手劲很小，比起他来说，就是蚊子痛。
万糠吃着糕点，有些噎。
浮尘伸手将手里的半个梨递过去。
万糠自然地接过梨，一口就是半个梨，随手往窗外丢去。
浮尘看着万糠，骨骼突出。整个额头看着就像块坚硬的石头。
脸部看着似乎也比常人要宽广一些，颧骨额骨突出，轮廓线硬朗，皮肤黝黑。
硬派的一个人。
“哥哥，姬家的麻烦是不是你造成的？”浮尘看着万糠，下意识直接问出口。
姬家地处吉川地区，一直以诸侯自称，却划分领地，不朝拜各国，还推出自己单独的族谱（自成一家）。
除了没有称王，一个国家该有的规矩全都有了。
秋初，吉川爆发蝗灾。发布求贤令，广告天下，谁能给出整治建议，给黄金千两。
恰好，流苏大师（写《快活哉》，穿彩裙的）游玩各国经过安阳，被姬家主事请去给救治方案。
流苏大师随口一提，“鸡吃蝗虫，那就一批鸡斗士来吃蝗虫嘛。”
姬家立即从各国高价买鸡，尤其是斗鸡。
但前段时间，吉川周边同时兴起了祭祀热，说是鸡能庇佑，吉川蝗灾，是因为吉川不信鬼神，所以派下蝗灾，要饿他们一冬。
必须祭祀上鸡才行。
甚至推出了吃鸡大赛，有比做鸡厨艺的，有比吃鸡的，还有比斗鸡的。
忽然之间，鸡成了文化与娱乐代表。
吉川请的鸡士兵经过这些地区，全被偷偷放栏放跑，更有嚣张的，直接一把火点燃了鸡舍。
第一批鸡战士没有及时赶到吉川，吉川损失惨重。花钱购买各地稻黍，分发下去以期度过寒冬。
万糠看着浮尘，反问，“你为什么怀疑我？”
浮尘看着万糠，这些年，万糠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但是具体的，浮尘却不明了。
万糠会说一些事，但并不会交代全部。也不会主动交代，只有你发现了，本着教育的目的，会说上一二。
甚至于，浮尘能明显感知到，他在对自己悄悄隐瞒实力。
他的一些动作，她一直跟着贞人师傅学习，并不是很清楚。
就连他怎么培养的势力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这个时候，至少有了一支军队。
浮尘不假思索，将锅甩在万宸身上，“他说的。吉川与哪个国家都没有交恶，周围各国关系微妙，吉川作为中心国，是安稳的一个关键点。周围国不会如此愚蠢破坏平衡。”
“但是与姬家交恶的人却有。”
浮尘直直看着万糠，看进他的眼睛里。
她知道万糠的心智有多高，心性又有多狠戾，面上又是多面瘫。
不过十岁，心性与个子都蹭蹭地拔高。
万糠目光平坦，面上无表情，“我何时与姬家作恶？”
这两年，江国大公子与陆国丞相之子因为国家关系，一直盯着他。
姬家的，反而没什么动静。
浮尘睨眉，“我记得，哥哥刚入学的时候，姬家小公子一直针对我们来着。”倾身，“哥哥真不在意？”
万糠起身，脱下外衣扑在床上。
浮尘跟在后面。
万糠躺在硬木板上。
浮尘爬上床，趴在万糠的胸前，温声说着，“哥哥，我知道你有仇恨要报。但能不能不要动我师傅？”
万糠抱着浮尘调整着位置，揽着人入睡，“嗯”了一声。
浮尘知道问不出什么，只希望得到一个承诺。
她不喜欢处理“二选一”的问题。
贞人师傅对她不错，教导她手艺也尽心尽责。因为预言的事，万糠对他有愤懑很正常。
万糠一直是个大火炉。
浮尘缩在他怀里取暖，依旧是小小的一只，“如果哪天你想对巫族（本国势力）下手，交给我处理，可以吗？”
她不希望出现后院失火的事。
万糠揉揉她的脑袋安抚，闭着眼睛说道，“你是未来的公主，也是未来的大巫师。巫族是你的势力，我不会动。睡吧。”
浮尘笑起，睁着眼睛哼曲儿。
万糠睡觉的面容逐渐放松。
一直感觉到身边的人睡着，浮尘才放下心神，打个哈欠，调整身体准备入睡。
半夜，“咚，咚，咚”，有人轻声敲门。
浮尘睡得正香，听到声音，猛然起身。后面的万糠已经下床，手里摸出了刀。
三年的暗杀，警惕已经形成了身体反应。
万糠猫腰悄悄猫过去。
“谁？”
暗杀之人不会敲门。
浮尘盯着门窗，穿好鞋子，随时做好逃命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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