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糠倒在地上，感觉自己进入弥留之际。
脑袋一片混沌，还是遗憾。
会有人为他哭吗？
会有人记得他吗？
他感觉很冷……
身体被人撑起，嘴巴里喂进一个药丸。
“吞下去。”
求生的本能令他下意识吞咽。
胸腔剧烈的撕扯感仿佛停滞下来。
半饷，万糠睁开眼睛，眼前人竟是诸葛堇。
“怎么样？还好吗？”诸葛堇问道。
万糠没说话，撑着身子起身，摇摇晃晃走着。
“我带你去吧。”诸葛堇拉起一只胳膊，撑着万糠往外走去。
贤者学院不允许学子外出，但急事除外。
守门人看到万糠一副要死的模样，身上更有血迹，并未过多询问，还将马车拉出来，“快！别耽误救治！”
诸葛堇撑着万糠，学着驾驶着马车，驾驶着马车在无人的道路上疾驰。
大巫师的院落是最好找的地方。
每天每天都会有人来求神问卦。
一般由巫女代劳。
只有国王出面，才能请动大巫师请神问卦。
马车一靠近，就被长枪拦了下来。
任务人见巫师，都需要下马。
万国人民可能不知道大王叫什么，第几代王了，但一定对每一任大巫师的名讳记得清清楚楚。
诸葛堇撑着万糠下车，对一边的巫女说，“我们找浮尘。”
巫女见到活着的万糠非常吃惊，看着诸葛堇立即辨明了身份，“诸葛家的？”
诸葛堇点头。
巫女开口，“你等一下”，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巫女出来，“大巫师让我给你带话。”
“大王要对付你，就不会留根。”
“浮尘还小，记不住人与事，她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在她身上刻字，铁了心让她给你陪葬。”
“我知她对你爱护，留她一年时间陪你。”
“现如今，她高烧不止，我会让她忘了记忆！”
“忘了你！”
“那字，等她大了，便帮她剥皮去掉。”
“浮尘作为我巫族的继承人，是不会与你再有瓜葛。”
“你也死了那条心吧。”
万糠闻言，心痛不止。
他早知道……
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防得，就是这个结果。
“她是我妹。是我捡得。死也死在我身边。”万糠说着狠话，目光平淡，“我刻了字，她记得我名，记得我模样，是不会忘了我的。”
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只觉薄凉。
大巫师的手段有多高深，他无法窥探。
他所在的一切，也许都是蚂蚁作秀，弹指一挥，了却无痕。
转身的时候，万糠默默流着泪。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诸葛堇站在旁边，知道自己听到了太多不该知道的。
这种消息，已经属于国家密信了。
沉默着将人送回去。
“慢。”
诸葛堇回头。
巫女摸出一个丸子，拉着诸葛堇到一边说，“这个是解药。给他吧。大巫师说了，浮尘大人也许痛苦，但肯定不希望万糠因她而死。这个解药，就当万糠照顾大人两年的补偿。”
诸葛堇接过。
“大巫师还说了，当面说，万糠肯定不会要。由你交给他，他会吃得。”
诸葛堇不说话。
诸葛堇驾着马车回去，回到小院，房屋破败不能住人。屋顶窗户全破了。
诸葛堇带着人去自己的屋里，将丸子放到自己的锦盒里，装作是自己家族的至宝，“这个你吃了吧。兴许有用。”
万糠接过，吞了下去。
撑着脑袋，睁着眼睛呆着。
直到天明，要上课了，两人才从屋子里出来。
万糠沉默地上课，按部就班，除了没有小妹妹的身影，没有任何异样。
院里的王勇要求换屋子，说什么不再那个房子住了。
但是学院房屋紧张，要换屋子，必须有另一个人愿意跟他换。
诸葛堇站出来，示意自己愿意。
他很快收拾东西，搬进小院子。
高小王子（高鹏）与万糠保持距离，并不与他打招呼。见到了，也是直接走开，冷着脸，眼睛冷冷瞧着。
万糠并不在意。
他只是有一点点不适应，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
无波无澜，没有任何变化。每天吃得多，想得不多，没事的时候会坐在院子里，点着一盏蜡烛静静地等待。
只是会有一点不舒服。
忙碌的时候不在意，可闲下来，发呆的时候便会感觉到：有点不舒服。
不是身体的疼痛，不是学业上的困难，不是课堂上已经汇聚得政治局势，只是不习惯，一个人不在身体。
月末，贤者学院放假三天。
此时是万国举行祭祀活动的时间。
二王子万晖，六王子万宸皆会出现在祭祀仪式现场。
这是一场由大巫师贞人主持的活动，也是唯一一次全民观览大巫师面目的时刻。
万糠不在邀请之列，同时被警告，不允许被人发现他没有出现在台下。
他需要藏起来。
这是大王的意思，现阶段，他只能听话。
学院里的不少夫子与学子也会跑去围观席上观览。
万糠穿上黑色大衣，脸上抹上一层灰，蒙面出门，与人群一起站在围观席上寻找身影。
观众席与祭祀天台相隔数十丈，除了高台上大巫师贞人的面容与他的声音，其余都看不到，听不到。
祭祀天台下站得内圈人，只有巫女，王室成员和重要大臣。
万糠努力寻找那个小小的影子，目光扫过那一排的紫衣巫女寻找个子小小的存在。
努力寻找间，感受到视线存在。
朝左方看过去，见到是陆国的陆明泰，陆国丞相的长子。
不能让他发现自己。
万糠转身，挤入人群。
陆明泰立即跟上。
万糠走得更快了，但并没有立即出人群的包围圈，太刻意。
他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到人群中里的灰色大衣，因为太专注看大巫师而放在手边。
万糠悄悄拿过灰色大衣，转入人群，蹲下身，换上。
又猫着腰往前走，站起来，与人群一样观看大巫师，跟着人群随着大巫师的召唤跪下祈求。
后面寻找的陆明泰失去身影，不自觉往后方寻找。
这里看不到巫女们的位置。
万糠站在人群看了一会儿，悄悄离开。
回到王宫立院藏着，晚上再回去。
祭祀第二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万糠并不胃寒。
晚上依旧坐在院子里守着一盏灯笼。
诸葛堇与高鹏都去街上逛夜市。
每年祭祀活动，都城里都十分热闹。
巫女游街，向空中抛洒彩条，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祝福。
人民都会拥挤在街道两岸。
偶尔大巫师也会站在高台上受众人朝拜。
即使外国之人不信万国的这些，巫女们的独特神秘的造型与气势也值得他们观看。
还有民间自己组织的活动，舞龙，扮鬼，逛彩灯……
万糠坐在院子里，守着这一方清冷。
“哥哥。”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万糠回头。
院门角落，有一只小小的人影依靠着，看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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