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宋一代到如今一共传承十五位皇帝。
除了创业的太祖皇帝之外,每一位皇帝继位之初都是踌躇满志,要做一代明君,以求立下伟大功业。
对于北宋的皇帝来说,伟大功业便是收复燕云十六州,后来又多了一项——灭国西夏。而对于南宋的皇帝来说,最大的功业那便是所谓驱除鞑虏、恢复中原。
赵与芮也不例外,他也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但之前哪个皇帝不愿如此?哪个愿意做个庸庸碌碌的帝王,最终不成还不是因为实力不允许么。
两宋始终没有解决周边辽、金、西夏、蒙古的边患问题,经常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但对从来没有一个长期坚定的原则性立场,在‘和’与‘战’之间不断摇摆拉锯,换一朝天子便换一个政策,国是不能长久实施,必然造成无尽的内耗。
皇帝从登基开始总是踌躇满志、锐意进取,希望立下伟大功业。一旦发现敌国内乱有可乘之机,便想出兵占便宜,在一群朝臣的反对声冒然中出兵,成败更多靠运气,而不是靠实力,一旦兵败又心灰意冷,将战略由进攻改为防御。
久而久之,帝王的精力消耗在无穷无尽的内政、党争之中,最终都成了平庸的皇帝。
北宋的太宗、真宗、仁宗,南宋的孝宗、宁宗无不如此,另一个时空中的宋理宗赵昀也是如此。
但有一位皇帝不一样,他性情刚烈勇往直前,认准目标绝不退缩。
这便是北宋第六位帝王宋神宗。
他以唐太宗为榜样,要继承太祖、太宗遗志,灭国西夏,打败契丹,恢复汉唐故土。
他一改前几朝遮遮掩掩态度,公开承认太宗晚年就是死于伐辽旧箭伤,他悲愤不已,如此大仇不能报,反而与辽国皇帝称兄道弟(澶渊之盟宋为兄,辽为弟),这是多大的耻辱。希望改变这碌碌无为的朝堂,以求富国强兵。
宋神宗在位十八年,熙宁年间重用王安石进行变法,元丰年间进行朝堂制度改革,通过数年的经营,增加国库收入、拓展了耕地粮产、淘汰了冗兵冗官、缩减了大量冗余开支、改善了宋代中期的积贫积弱。
他在西南开发了荆湖梅山化羁縻为郡县; 在东南对时常入侵边境的交趾国发动复仇之战,大败交趾军,迫使交趾王割地求和; 在西面,他提拔底层文官王韶经略青唐吐蕃,恢复了唐代安史之乱之后丢失的河湟地区,为大宋拓地两千里; 在西北他发动五路伐西夏战役,虽先胜后败未尽全功损失不小,但收复了兰州、会州等西夏侵占的重要州县与军寨。
按理说,这宋神宗算是颇有作为的帝王了,可赵与芮翻起大宋官方修编的《神宗实录》却皱起了眉头,这位在他心中可以算是颇有作为的皇帝,实录中可没什么好评价。
帝王驾崩之后,会用谥号、庙号来评价皇帝一生的品德与功绩,宋神宗赵顼驾崩后,当朝臣子用‘神’字为庙号,谥法中‘民无能名曰神,不名一善’,可以解释为这位帝王‘没什么可说,一件好事情也说不上’,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另一个时空中明神宗万历的庙号也是‘神’,但万历数十年不上朝,不理朝政,当然没什么可说的,用“神”这个字也算恰当。可宋神宗如此功业却这么评价,令赵与芮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神宗实录》前半部分是从品德上描述:神宗天性孝顺友爱,仁慈,对生母高太后、名义上的祖母曹太后都非常敬重;他谦恭好学,尊敬师长;继位后,克己复礼、敬畏宰执;他体察民情、恤孤养老、生活简朴,厉行节约,从不大兴土木建宫殿、从不贪图享乐游山玩水。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总是把国事放在首位。因此,对于品德评价,他堪称是有德之君。
可后半部分话锋一转就是从褒到贬了。转折点就是神宗任用了王安石,进行变法,把天下搞得汹汹骚动、民不聊生,祖宗传下法令也被破坏得差不多,还不觉悟,反而废除了元老大臣。又亲信小人、所以满朝都是奸臣,朝廷不得人心,国家混乱不堪。
越看《神宗实录》赵与芮心中越迷茫,自己面对的这个朝堂和一百多年前的神宗朝很像,宋神宗所面对的问题自己也将会面对,甚至比神宗皇帝面临的环境更糟糕。
《神宗实录》中对开疆拓土的宋神宗评价极低,却对神宗大行之后垂帘听政多年的高太后评价却极高,将高太后听政时期称为‘元佑之治’,将高太后本人评价为‘女中尧舜’。
可在他看来,这位‘女中尧舜’听从宰相司马光的建议,将神宗皇帝好不容易从西夏打下来的疆土和战略要地,又白白送回西夏可绝对是迂腐透顶。
自己心中的明君和大臣心中的明君并不相同。哪怕最终的目标愿景都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但对这个目标愿景的实现路径、应用手段、价值观却完全不同。
战和之策是所谓‘国是’,朝臣与天子若是不能对国是达成一致,那么北伐中原恢复旧疆好比痴人说梦。现在朝中这些宰执大臣究竟是些想法?赵与芮觉得自己在亲政之前一定要弄明白,否则这队伍没法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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