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蜡烛摇晃忽闪,斑斑的烛泪顺着烛台上流了下来,在案台上汇成一滩殷红。
许岸惊地晃了一晃,双手握拳按在书案上直视乔行简,沉声道:“陛下是怎么……你亲眼所见?”
乔行简歉然低声道:“陛下大行之前,本官随侍左右。”
许岸颓然坐下,心中一时无法接受这噩耗,原来的历史上,赵昀可不是这么英年早逝,虽然做了十年傀儡皇帝,一直熬到史弥远死后才亲政,但亲政之后也曾励精图治,虽然没有太大的作为,但至少活到了几十年后,是南宋一朝在位时间最久的皇帝。
自己穿越而来,想让赵昀提前亲政改变历史,可不料没能让他亲政掌权,却让原本能为帝近四十年的宋理宗就这么提前驾崩了。
许岸默然无语,一时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宣泄不出。隔了片刻他缓缓问:“陛下可有什么遗言?”
乔行简抬起头,看了一眼许岸,又低头行了一礼道:“陛下遗诏,江山不可无主,大位不宜久虚,荣王嗣子赵与芮天钟睿哲,神授英奇,可继皇帝位!”
许岸又吃了一惊,瞬时愣住了,狐疑得看着乔行简。按大宋贯例从来都不是兄终弟及,而是父死子继。赵昀曾经有几个儿子,但都夭折,就算没有儿子继承,但论宗法荣王嗣子并不是赵昀的弟弟,赵昀也没有弟弟。当下应是由太后、大臣从低一辈的宗室中遴选适龄少年,收为皇帝的养子,然后再继位。荣王嗣子宗法上是荣王一脉,正常轮转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乔行简见许岸表情疑惑,默默上前两步,低声道:“此非常时期,官家要破这朝局,不得不传位嗣子,否则日后朝廷因济王之案必起祸端。”
许岸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心头雪亮,这事站在朝廷的立场上看当然诧异,但站在赵昀的立场上看就非常正常了。
当初废济王赵竑,立赵昀为帝,主谋者便是史弥远,如今史弥远已死,赵昀也驾崩,皇位若是传给其他宗室,哪怕这位新帝名义上是赵昀之子,但定然不会站在赵昀和荣王府的立场上考虑。
史弥远以谋逆之罪贬济王,又最终千方百计毒死了他。无论朝廷和民间都知道济王是冤枉的,太后更是因为此事几乎与史弥远反目,新帝继位之后定然无法堵住那些清议、士人的悠悠之口,势必会顶不住压力为济王翻案。
济王一旦翻了案,必会牵扯出当年史弥远矫诏废济王赵竑而立赵昀为储君之事,那么到时候赵昀的皇位便显得来不正,荣王府一脉也定受牵连。而赵昀若是将皇位传给同为荣王一脉的亲兄弟,才能保住自己在大宋历史上的合法地位,也才能保住荣王一脉的传承。
许岸心中已经明白了赵昀的想法,也逐渐从赵昀驾崩的震惊中缓了过来。现在皇位传承最关键的人物是太后。若是皇帝大行没有储君,那么通常是太后加上宰相、执政共同选出下一任皇帝,当然最终掌握决策权的会是太后。但大宋皇朝的权力已经被权臣掌控数十年,主弱臣强,虽权臣己亡,但太后在这种情形下也不会独断。
许岸瞥了一眼乔行简,轻声问道:“陛下大行之前,太后可在?”
乔行简应道:“在!”
“陛下传位于我,太后如何说?”
“太后口谕,荣王嗣子非宁宗皇帝之子,不可君天下。”乔行简说完,看了许岸一眼,欲言又止。
许岸一蹙眉,心头雪亮,抬头问道:“意思是我要作为太后的养子才能继位?”
“不错!”乔行简点头道:“嗣子只有在宗法上成为陛下的兄弟,才能以兄终弟及继位,否则名不正,言不顺。”
许岸沉默片刻,心中忖道:太后自然还是希望继续做太后,而不是来个宗室为帝,她自己由太后变为太皇太后,而宫中再来一个太后也会威胁到她的权威,自己认太后为母继位,那么太后还是太后。
可他却不愿意就范,说道:“荣王府慈宪夫人仅剩我一子,如此说来,你们让我为继皇帝位而弃生母于不顾,若是这样做了,我岂不成了天下最不孝之人了。”
乔行简目光低垂,这时马上抬起来,正色道:“为帝者孝发乎于心而守于礼,唯孝者可与论大义,于心,帝王之孝惠及天下而非一家一户;于礼,太后即是陛下的母亲,孝敬太后便是大孝……”
许岸知道他要说什么,不客气地打断:“我要见到母亲之后再论此事。荣王府危在旦夕,妻母生死未卜,我岂能现在去认别人为母亲。”
乔行简应道:“嗣子现在便可以回荣王府见慈宪夫人。”
许岸一怔,问道:“回荣王府?殿前司可围着荣王府,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乔行简低声道:“殿前司己经撤军。”
“什么时候的事情?荣王府解围了?”
乔行简道:“殿前司撤军的军令刚刚下达,现在应当已经传到荣王府,嗣子若不放心,稍后可随本官亲至荣王府,面见慈宪夫人。”
许岸皱眉道:“薛极扼守皇宫,手握重兵,怎么就肯这么撤军了?”
“薛极己经为夏震所杀!手下一众己分崩离析。”
许岸大吃一惊,这个消息比皇帝大行更令他惊异:“你……,你说的是夏震与薛极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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